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 其他所以养生之具
又曰:粟,稼而生者也,若布与帛,必蚕绩而后成者也84。其他所以养生之具,皆待人力而后完也。吾皆赖之。然人不可遍为,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。故君者,理我所以生者也84;而百官者,承君之化者也。任有小大,惟其所能,若器皿焉。食焉而怠其事,必有天殃,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。夫镘易能,可力焉,又诚有功,取其直84,虽劳无愧,吾心安焉。夫力易强而有功也85,心难强而有智也,用力者使于人,用心者使人,亦其宜也。吾特择其易为而无愧者取焉85。嘻!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。有一至者焉,又往过之,则为墟矣;有再至、三至者焉,而往过之,则为墟矣。问之其邻,或曰:噫!刑戮也;或曰: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;或曰:死而归之官也。吾以是观之,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?非强心以智而不足、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85?非多行可愧、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?将富贵难守、薄功而厚飨之者邪85?抑丰悴有时、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85?吾之心悯焉,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。乐富贵而悲贫贱,我岂异于人哉?
绩:把麻、丝等搓捻成线或绳。
理:治理。
直:同“值”。这里指工钱。
强(qiǎnɡ):勉强。
特:只是。
称(chèn):适合。
将:还是。飨(xiǎnɡ):通“享”。
抑:或者,还是,表示选择。丰悴(cuì):丰富和衰弱。
他又说:谷子要经过耕种才能生长,布帛要靠养蚕、纺织才能做成。其他用来维持生计的东西,都要依赖人力才能完成。我都得靠它们来过日子。但是人们不能事事躬亲,而应该各尽其能、互相依赖而生。所以当君主的,是治理我们、使我们得以生存的;各级官吏呢,是推行君主教化的。责任有大小,大家各尽所能,就像不同的器皿有不同的用途一样。只知道吃饭却懒于做事,老天一定会降下灾祸,这就是我一天也不敢放下瓦刀去玩乐的缘故。泥墙的技术很容易就能学会,可以凭着力气去做,确实做出了成绩,拿那份应得的工钱,虽然劳累也不会感到惭愧,我心里是坦然的。需要出力的活是可以出力干好的,脑子却很难勉强使它变得聪明起来,所以出力干活的就供人驱使,用脑力做事的就驱使别人,这也是理所当然的。我不过是选择了那容易做并且心中无愧的行当来做罢了。唉!我拿着瓦刀到富贵人家干活也有好多年了。有去过一次的,再去,那家的房屋已经变成废墟了;有的房子去过两次三次,再去,也变成废墟了。问他们的邻居,有的说,唉,房主人犯罪被杀啦!有的说,房主人死了,儿孙保不住这份家业了;有的说,房主人死了以后房子充公了。我从这个就看到,他们不是只吃不做就招来天灾的吗?不是勉强用心而心智不够,不按照自己的才能是否合适就盲目冒进的吗?不是干了许多于心有愧的事,明知不行却硬要去做的吗?这是富贵难长久、功劳不大却过度享受呢?还是兴盛和衰败各有时机、有去有来而不能经常保有呢?我看到这样的房子心里总是很难受,因此我就选择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来做。至于爱慕富贵、悲怜贫贱,我难道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吗?
又曰:功大者,其所以自奉也博。妻与子,皆养于我者也,吾能薄而功小,不有之可也。又吾所谓劳力者,若立吾家而力不足,则心又劳也。一身而二任焉,虽圣者不可为也。
王承福又说:功劳大的人,当然能拿来供养自己的东西就多了。妻子与儿女都是靠我来养活的,我能力微薄、功劳不大,没有妻子儿女也是应该的。何况我是所谓出力干活的,如果成了家却能力不足,就又得操心了。这样一个人又操劳又操心,即使是圣人也做不到吧。
愈始闻而惑之,又从而思之,盖贤者也,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85。然吾有讥焉,谓其自为也过多,其为人也过少,其学杨朱之道者邪85?杨之道,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。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,不肯一动其心以畜其妻子85,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!虽然,其贤于世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,以济其生之欲、贪邪而亡道、以丧其身者85,其亦远矣!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,故余为之传,而自鉴焉。
独善其身:指修身养性,保全己身,不管世事。《孟子·尽心上》说: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。”